她自己困的眼睛都睁不开,反而看到萧时宴半靠在榻边,微阖双眸,面上是从未见过的疲倦之色。【
书声如雨】
他睁眼看人时,总是一双幽幽冷眸,仿佛不带一丝感情的玉面修罗;而此刻他闭上眼,才像是落入凡尘,有了烟火气。
苏檀能看出他的强撑,她自己尚且困倦的不成样子,却下意识地拉了拉他的衣袖,嘟囔喊道:
“督主?”
萧时宴习武,即使是睡着了,也潜意识里保持着警惕,他抬眼望去,便撞入那团困意浓浓的杏眸中,顿时锐利也化作了温软:
“可是身子不适了?”
他嗓音沙哑,不像平日里清亮地喊着头一声声苏世子,发问的同时,还伸手去探她的额头,好似习惯一般的娴熟。
苏檀摇了摇头,闭着眼朝床榻里侧滚去,让出身侧的空位,随后又似睡熟了。
萧时宴疲惫的眸中有些意外。
她这是,给自己让位置?
他想着应当不会,小东西经常被他欺负,心里恐怕恨他恨的要命,怎会邀自己与她同榻而眠?
而那边苏檀兴许是察觉到没有动静,伸手又扯他衣袖:
“睡不睡,不睡就出去…”
语调绵软,萧时宴忍不住失笑。
他褪了鞋袜和外衣,上了床榻后又放下帘帐。
苏檀睡意正浓,估计自己都不知晓自己说了什么,干了何事。
萧时宴笑着盯着她的睡颜,心头是说不出来的柔软。
二人像此刻这般同榻而眠的时候少之又少,之前不是在颠鸾倒凤,就是胡闹着搅弄情事,而如今竟是看着她躺在身侧,他也觉得满足。
困意袭来,萧时宴将她拢入怀里,沉沉睡去。
苏檀做了个梦。
梦见自己还在那该死的乡下。
放眼望去,是连绵不绝的青山碧水,身边环绕的,则是数不尽的斥责与怒骂。
“倒了八辈子霉,竟来伺候你这个病秧子!”
“没爹娘的小杂种!这也不吃那也不喝,你还当你是金贵的侯府主子呢!”
“病的要死要活,没得沾了一身晦气!”
“翠花,你再说一遍,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!你若是咒死了公子,我第一个就杀了你给公子陪葬!”
随后是噼里啪啦的响动,翠花与采萱二人打斗在一起,不过片刻,就传来翠花的痛呼声。
屋内的苏檀蜷缩在冰冷的榻上,咳得昏天暗地。
那时候的她,总是爱哭的。
后来翠花也没来,院子里更加冷清,她与采萱二人守着院中的野草,一起寂寥生长。
一日在田埂上,她看到个趴在那儿一动不动的黑瘦少年,那少年满身脏污,身上的衣裳破烂不堪。
小小的苏檀怕他饿死,就掏出了怀里放了两日也舍不得吃的半个馒头递给他:
“你吃吧。”
那少年忽然抬起头,凶狠的目光吓得苏檀往后退了几步,差点儿摔倒。
她心里虽然害怕,躲在采萱背后却还是道:
“你快吃吧,不然会饿死的。”
说完,她就拉着采萱往回走。
那少年看着手里的半个馒头,再看看那远去的背影,讥讽地笑了笑。
又有什么区别?旁人不是要算计他,就是厌恶他,恐惧他。
那些怜悯,不过是打发小猫小狗的善心罢了,这嗟来之食,不用也罢。
正当他欲伸手丢了时,不远处又传来细微稚嫩的声音:
“你不吃吗?丢了多可惜呀。”
原来是方才被自己吓跑的小人儿,不知为何又回来了。
兴许是因着害怕,她躲在采萱的后头,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,探出半张莹白的小脸儿,睁着溜圆的眼眸望着他。
那小脸儿被日头照着,如同陇上一层光辉,好似话本中描摹的金童玉女,竟是说不出的好看。
少年有一刹的恍惚,回过神后迅速地别开眼。
苏檀嗓音矫软,甚至还有些口齿不清:“你不喜欢吃馒头吗?可是我只有这个馒头,若是觉得噎人,那边还有处山泉水呢,你可以去喝,那水可清甜了。”
她笑盈盈说着,眉眼弯弯。
少年眉头微蹙,捏着的馒头到底还是没丢,垂下眼眸道:
“活着有什么好?我看你面无血色,一看就是疾病缠身,你活着难道不痛苦吗?”
小小苏檀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问题。
认真思索了一番后,喃喃道:“疾病虽痛苦,但活着却是不痛苦的。”
她目光依依不舍地落在那半个馒头上,接着道:
“只要活着,每日能吃上一个馒头,也不算痛苦。”
小苏檀哪懂得大道理,她只知晓,有馒